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毀髓元助城新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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毀髓元助城新生

何家兄弟順著山道不斷突進,雖然那些苔蘚塊怕極了這條火龍,但到底沒轍,它們將根紛紛從山壁間拔出,蠕動著笨拙的身體交疊在同伴身上。

可無論交疊了三層還是四層,只要被那火龍的獠牙帶到一角,瞬間便能引燃一片。

然而,當火舌舔過那些貼著洞壁站立的傀儡們,又是另一番景象,所剩無幾的完好皮膚沒有半點影響,被寄生的斑駁卻是熊熊燃燒,那火仿佛火眼精金,唯獨認準了苔蘚塊去毀。

傀儡們同何炸天一樣,從一開始便痛苦萬分,哀嚎倒地,恐怕此刻,洞外的天地也是一樣,“巨人巷”只要吸食過花粉的人,任何一個都逃不掉這般痛苦的煎熬。

那絳紅的花被燒出汁水,紫色的小果化作煙塵裊裊升空,散播的孢子更是無處可躲,還沒噴出便立刻灰飛煙滅。

“哼!真是自食惡果!”術臨汛冷冷道。

“臨汛,何城主會死嗎?”望著何炸天身上突然出現的大片烏黑,葉真仍是有些擔心。

“放心吧,只要沒被‘髓元’完全控制意識,疼一疼也就過去了,他吃了這麽多年,體內經脈多多少少與那些東西有了勾連,現今二何毀掉這些害人的植物,灼燒的痛苦也必定會轉移到他身上。”

也就是說,傀儡與何炸天,還有城中所有的巨人們,此刻也在承受被燒灼的痛苦。

死不了,卻是比死還要痛苦。

人生往往便是這樣,靠外力拋卻的痛苦,到頭來,一定會完完全全找補回來,誰也抵擋不得。

待到何家兄弟的身影愈加看不真切,只剩盡頭一團小小的橘紅光點後,何炸天終於不再發出任何聲響,他眼神渙散,無法匯聚一點,全身上下布滿黑色的焦痕,半點先前的模樣都認不出來。

嗆人的黑煙從洞壁的罅隙散發出去,何家兄弟提著鐵疙瘩頗有些疲累的往回走,應該是已將所有被豢養的苔蘚塊清除幹凈。

之後,四人圍在何炸天身邊,葉真輕輕喚他:“何城主,你還好吧?”

被這一聲喚,何炸天混沌的眼珠方才活過來,他仿佛用盡了力氣,每挪動一點,身上便撕扯一片筋攣,但饒是如此,他還是用手撐著地,勉強坐起來。

只是烏黑的面龐上,五官紛紛耷拉下來,顯出一道道滄桑的溝痕。

他動了動嘴,聲音竟發不出來,反覆幾次,終於從那口型辨認出一個字來:“。。。。。。渴。。。。。。”

何其狂去藤框裏翻了,找出一個水壺丟給他,他便立刻忍了痛,擰開壺口朝嘴裏猛灌。

直到喝盡最後一滴,他雙掌伏在地上,緊抿嘴唇默默忍耐,良久,終是得到滿足,緩過半條命來。

然而,此刻只剩虛無。

方才那長久的痛苦將“髓元”花粉的藥效完全耗盡,頭腦清醒後,何炸天開始想到以後,沒了苔蘚田,“巨人巷”從此該何去何從?

他越想越後怕,從前的惶然感悄悄回來找他,彼時他還只是個心懷天下的醫者,為拯救染了孢子毒的城民,他不分晝夜研究解毒方法,終於發現,將“髓元”的花研磨成粉,再摻入石灰一同服下,人便不會死。

可那之後,當城民們一個接著一個發生異變,繼而失去理智相互廝殺,將手中刀斧揮向曾經的親人、朋友身上時,何炸天頭一次感到心慌,然而他還未崩潰,仍是接過城主之位妄圖改變現狀。

仔細觀察後,他發現只有在吞服“髓元”後的一段時間內,異變的城民才會變得狂躁,於是他開始合理規劃服藥時間,並將剩下的,沒有染病的城民接入石殿之中保護起來。

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著,可老天還是給他開了個不小的玩笑,妻兒的死,將他所有的信念毀於一旦。

那一夜,他從狂躁中清醒過來,在妻兒冰冷的屍體前,坐到天明。

眼淚流到再也淌不出來,握著斷刀的手無數次壓在脖頸上。

但最終,他爬起身,鬼使神差般撈起一把花粉吞進嘴裏。

人生於憂患而死於安樂,自那日後,他發誓要在安樂裏一日日地看著!事情究竟能壞到何種程度。

他在安樂裏放棄所有掙紮,眼見著沒有管束的城民們,日夜顛倒般服食著“髓元”,眼見著最後一位未曾染病的滄海遺珠,慘死於“髓元”帶來的癲狂之中。

或許是妻兒那次帶來的震撼太過強烈,對於周圍慘狀,何炸天已然是麻木至極,然而,壓垮他所有意志的稻草還是出現了!

有人在街頭抓來兩位極其瘦削的巨人少年,據說這兩位少年已經連著數日,挨家挨戶勸慰那些城民,告訴他們自己已經戒除了“髓元”,告訴他們只要默默忍耐半年,身體對於“髓元”的渴求便會完全消失。

笑話!誰會相信?!誰願相信?!

可是,當何炸天看見這兩位少年後,他渾身竟感到一陣惡寒,且自天靈蓋一直涼到腳底。

他害怕少年說的都是真的,那樣的話,他從前所做的努力便就是虛妄,那麽,妻兒的死也就成了無畏的犧牲,因此,他命令侍從將兩位少年關進牢籠,每日只給少得不能再少的吃食,也默認獄卒時不時給這兩人一點教訓。

然而,一個月後,少年們依然活蹦亂跳,兩個月後,少年們還是。。。。。。

無法忍受,他無法面對這樣的結果,一個人待著時,深深的惶恐叫他夜不能寐、食不知味,在某個瞬間,當惶恐抵達最高峰的時候,他吞了一把花粉,叫人將少年從獄中提了出來。

在他的宣布下,兩位少年成了對抗城主,汙蔑救世主“髓元”的異端分子,毒打在所難免,瘋狂的折磨勉強叫他舒服了三分。

何炸天依稀記得,那天他像個勝利者高昂著頭,當走到奄奄一息的兩兄弟身邊時,他睥睨著眸子,卻只看到兩雙浮腫卻異常堅定的眼神,那裏面早沒了巨人自帶的戾氣,甚至夾雜了所有城民都已丟失的東西——希望!

他懼於那股希望,會叫他覺得自己已然是一具行屍走肉,雖然他此刻比行屍走肉也好不到哪裏去,但總之不能令他產生這樣的想法。

怒極卻是生了疑,他蹲下身子興起般盤問哥哥為何生了這樣的心思,那一瞬間他又突然後悔問出了嘴,因為答案,其實他自己也不敢面對。

在對視的沈默中,何炸天終是敗下陣來,他斂了眸子隨後起身,接著命令左右:“將他們丟出城!不允許再回來,否則,格殺勿論!”

由此,事情總算壞到谷底,且再沒有上升的可能。

隔了這麽多年,再碰上當日那位被自己盤問的哥哥,雙方身份互換,何炸天卻是輸的一敗塗地。

他不得不怨懟命運的捉弄,竟以這樣玩笑般地撕開他最後的體面。

何其狂的胸口此刻也是起伏不定,原以為在出發之前,他便下定決心,不再為這些渣滓的命運所煩擾,但當他看見,他的家鄉竟變成這副模樣,對何炸天的恨意便前所未有的高漲。

雖然他方才,用莫問留下的藥水,親手結果了大片“髓元”,雖然,他方才,清清楚楚聽見何炸天痛苦的哀嚎,然而,他沒辦法在過盡千帆後,輕易原諒眼前這個人。

那曾經是怎樣美好的一座城呀!那曾經是值得所有人都為之奮鬥的一座城呀!

喉頭哽咽,何其狂與何炸天均是微微顫抖,一個捏緊拳頭,一個則是癱倒在地,經過了這麽多年,他們的城市終於在這世間走向萎靡與滅亡。

忽而,有人舉著火把靠近,是葉真,他來到何其狂身邊,一只手輕輕去掰那緊攥的拳頭,何其狂卻是依然不肯,五根指節竟攥到發白。

“其狂,給他吧,也給這座城一個機會。”葉真喃喃道。

聞言,何其狂怒極的目垂下望向葉真,他不是不想給,而是想要一個說服自己的理由罷了,然而,那理由盡數藏在了葉真的眸子裏,柔展與通曉萬物,慈悲與歷經生死,那眸子裏藏的光,足可以喚醒他死去的心,叫他相信,這座城尚還有救。

故而,何其狂緩緩松開了手,他手心裏攥著個布袋子,被葉真寶貝般捧在懷裏,接著來到何炸天面前,遞過去。

“何城主,這裏面是可以克制‘髓元’果實成癮的一種草藥,不過,目下還都是些種子,需要將它們種到地裏,我想,現在這個氣候,三個月後便可以收成一波。”葉真掏了幾顆放在掌心,遞到何炸天眼前給他瞧個仔細。

何炸天頓時擡眸,他終於明白過來,今日這四個人來到這裏的真正目的。

從他最提不得的妻兒開始,到下到這洞摧毀一切,幾人竟是將他全身筋骨盡數砸斷,再重新拼接!

那可笑的自尊,那無用的貪婪,以及他自以為是的逞強!

然而,只有這樣,他才能夠放下過去種種,越過迷霧望向對岸。

置之死地而後生。

他茫然地盯住葉真手裏幾枚白色的小豆子,驀然覺得自己怎麽白白浪費了那麽多時間,隨即他眼眶微微濕潤,幹涸多年,貧瘠的土地竟再度生出熟悉的勇氣來。

枯木隨即抽出嫩芽,時機挑得剛剛好,他起先不敢去接,甚至望了望兀自沈默的何其狂,但葉真卻將小豆子裝進布袋,一把交到他手上。

“何城主,把從前找回來,這次你能做得到嗎?”

“我一定,做到!”

出“巨人巷”已是五天後,這五日內,四人隨著何炸天回到地面,城民們雖受傷嚴重,但並沒有性命之憂。

與洞裏那批傀儡相比,地面的巨人要正常許多,孩子的異變也沒有那麽可怕。

待何家兄弟出現在眾人面前後,城民們終於接受了何炸天的安排,畢竟這些意識清醒的人也知道“髓元”傀儡的事,誰會甘心淪落到那種地步呢?

況且石殿內的珠寶黃金至少可以維持一年的無憂生活,因此,種地等待收成也就變得沒有那麽困難。

唯一需要操心的,是沒了“髓元”的花朵,城民們將如何熬過前期戒除的三個月,對此何家兄弟做了十分詳細的解答。

之後,為表決心,何炸天親自帶著臨時拼湊出的一小隊士兵,挨家挨戶將所有花粉收集到石殿門前,並付之一炬。

看著作出許多努力的何炸天,何家兄弟也沒那麽抵觸他了。

因此,告別之際,何其狂竟同他不痛不癢威脅道:“若是再犯渾,我定回來取你人頭!”

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,望著腳步輕盈的何家兩兄弟,葉真擡頭深深吐出了一口濁氣,身後術臨汛似笑非笑趕上前來,待二人目光相接,樹影落滿半張臉,竟是說不出的肆意灑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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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的話:

高度預警:下一章莫問與洪忍就要上場,不劇透但值得期待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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